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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留在记忆中的自行车

发布者:汪锋 发布时间:2020-04-18 20:27:50 阅读(1407) 评论(0

  那些留在记忆中的自行车

                                           潇湘夜雨 

  记得那些年,乡间小路上留下的串串车铃声吗? 

某一日,忽然想起家里曾经用过的自行车,打电话问父亲,父亲倒记得清楚多了,他说第一辆自行车是七十年代后期买的,一百七十多块钱呢,具体哪一年倒不记得,车子是海鸥牌的,二八载重型。父亲一说倒唤醒了我的记忆,我依稀记起了车上好几个地方有的那只飞翔的海鸥标志。很简单的两条弧线构成的海鸥,下面还有三条代表大海的波浪线。

  我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在那之前,骑车是父亲的专利,平日他骑完就用布擦干净锁着了,我们只能眼巴巴干看着。我学的时候,我们家那辆海鸥牌自行车已骑了好几年,只能算半新了。父亲放松了对他的专利车的保管,我才有机会推车出去学。学骑车开始得学会滑,双手把住车龙头,左脚踏着左踏板,借右脚在地上的蹬劲,让车子靠惯性向前滑。速度起来了就收右脚,吊着左脚站在踏板上,紧紧握住龙头把好方向,车子没劲了就再把右脚向后蹬一下,就是现在上自行车的助滑动作的连续。刚开始的时候,车龙头一扭一弯,母亲在后面担心“小心着点,别摔坏了你爸的车!”摔坏了人,小伤小痛的不打紧,摔坏了车,等于是破坏了一件重要家当,也难怪母亲着急呢!现在,母亲会对学车的孙女们千叮万嘱:“小心着点,摔坏了车不打紧,摔坏了人可怎么得了!”


学会了滑之后,慢慢在滑行中将右脚穿过三脚架踩住右踏板,从三角架空里蹬动踏板,踩半转骑行。这样身子斜在车左边,右脚伸进三脚架踩踏板的骑车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吧。可是在当时,村子里只有几辆自行车,学会骑车足以让人羡慕惊叹了,何况我还是个女孩子。骑着车子围着村庄的土路转圈圈的时候,不知吸引了多少羡慕的目光呢!


  斜骑自行车越来越溜刷之后,便不满足了,能够跨上自行车,那才叫威风呢。可是,跨上自行车坐板,双脚吊得高高的,踏板转到最高也碰不着,怎么骑呢?何况父亲个子高,坐板也升得高,就更够不着了。要父亲把坐板矮下来,几乎是没希望的。自己弄吧,连老虎钳子都扳不动,坐板矮得下来?种种想法不通,只能学着像男孩子们那样,跨上横杠,先踏半转,骑得熟稔了身子两边扭来扭去踏够一整转,那样骑车,腰都要扭灵活不少。骑车在路上转圈,速度飞快,风把头发都吹直了,衣服鼓起来像个气球,有一种速度带来的激情鼓胀在小小的心子里。记得有回骑得正得意时不小心轧在路中心一块挺起的砖头上,车轮弹起,龙头一歪,就倒在旁边的篱笆上了,好在只是篱笆划了胳膊腿,车子没有问题,才大大松了口气。再以后骑车,就小心翼翼有了女孩子样子。后来父亲终于答应降下坐板,可是人还是太矮,跨上去只能踏小半转,车子不走,就只好用脚尖去勾踏板,两边的脚不停地勾了再踏,就能转一整圈,车速也快了。坐在坐板上骑车,才觉得是真的在骑车。许多年后,我才听人讲,小时候他们男孩子跨在横杠上骑车,杠子硌人,就用厚厚的棉絮绑在杠上,跨上去舒服得多,就能骑着自行车满世界跑。那时候大人们把孩子放在横杠上坐着出门,怕硌着孩子的屁股,绑上厚厚的棉袄再把孩子抱上去。没想到这种方法倒便宜了那些对自行车虎视眈眈的小子们。


    70年代的乡村,自行车真是个宝贝。有一年春节我骑着车到舅舅家拜年,经过那些村庄的人家门前,连大人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行注目礼。人们艳羡的眼光,真是能够满足小姑娘想引人注目的虚荣啊。我就怀揣着这种虚荣一路骑到舅舅家,姨妈家的表哥们也来拜年,一看到自行车,眼睛都亮了大表哥跟我好说歹说,我才答应把车子暂借给他骑出去玩,谁知他一玩就是老半天。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他垂头丧气把车子推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天崩地陷,世界一片漆黑-----天啦,车子的横杠居然给弄断了!爱车被折腾成残废父亲能饶过我?晚上回家,我的腿恐怕要和车子的横杠遭受一样的命运。那种弄坏车带来的世界末日般的恐惧,今天想来都还隐隐硌硌。事实上在此之前我父亲从未打过我,这下好了,想到父亲扬起的双手,愤怒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栗,眼泪不由自主就下来了。母亲开始也怨我:“一屁股远,骑什么自行车!搞成这个样子,看你爸不打死你!”后来看我哭得止不住,便反过来和外婆舅舅一起劝慰我,答应晚上回家在父亲面前替我求情。


  我一边抽搭一边吃完晚饭,无比伤心地推上断了横杠的自行车,和母亲弟弟妹妹们一起默默走回家。灰狗嗅到气味,老远就来迎接我们,欢叫着用它的卷尾巴一个个蹭,可是我们一个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的亲热父亲看到断了的横杠果然大发雷霆,扬起的手掌几乎要落到我的头上了母亲告知他缘由,总不至于去责备亲戚家的孩子吧,也不至于为了别人的错责罚自己的孩子吧,父亲的胳膊颓然落下,高声责骂了我几句,接过我手中断了横杠的车,默默推进围屋。一连几天,家里的气氛都很沉重,我好几次偷偷跑进围屋,看着横杠银灰色的新鲜的断痕,恨不得自己回天有术,能够让车子恢复如初。

  开年后父亲把车推到棉花站找了个熟人,用电焊焊接起横杠。虽然又能骑了,可是不能骑快,更不能载人,得小心翼翼使用。后来那焊接的地方又骑断了,车子也旧了,好多地方都掉了油漆,父亲没有再推去焊,由着它朽坏成一堆废铁,当废品卖了。

  第二辆自行车是红旗牌的。在我的印象里它一直是崭新的、锃亮的,那飘扬的红旗标志特别惹眼,能够在眼里燃起一团火。这辆车,是我那当大队书记的舅爹,在父亲多次央求下,动用了他的一点权力,用自行车票给父亲买的。奶奶她们五姊弟,后辈中只有我父亲是奶奶领养的,偏偏舅爹就是格外厚待父亲些。据说姨婆家的表伯求了好些回要买辆自行车,舅爹都铁着脸不答应呢。父亲去推车的时候,给了150块的买车钱。80年代,红旗牌的自行车肯定不止这个价钱,舅爹的自行车票,应该是有价格优惠的。何况当时市场上响当当的牌子,是永久、凤凰、飞鸽。红旗牌轿车是中央领导的专坐,红旗牌的自行车也许也只是内部销售,市场上见到的不多。

  父亲十分宝爱这辆自行车,平时出门骑的都是那辆断了横杠的海鸥,逢年过节天若晴朗,才骑他的宝贝红旗。车子平时停在围屋,锁着;车身上搭着一块花包布,挡灰。我心里不知有多想骑着父亲的红旗出去风光风光,可自从弄坏了海鸥,我再也不敢开口问父亲要车骑,更何况是崭板子新车呢。实在是太想了,就一个人偷偷跑进围屋,掀开花包布,细细打量那辆崭新锃亮的红旗自行车。从龙头看到铃铛,从铃铛看到三角架;看前后闪着黑漆光泽的铝板壳子,看铝板壳子上鲜艳的红旗标志,看后铝板壳子上红旗标志下的红色细花纹的塑料装饰(我现在才知道那叫红色尾灯);看不沾一点泥巴的闪着银光的钢圈和钢丝;看套住链条的整块铝板盒子这是我最觉得神奇的地方,也是红旗车最与众不同之处。家里的海鸥自行车和素常看到别人骑的车,链条处的铝板壳子都只有上面一半,呈一个横的弧线7形状,套住上面的链条。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骑,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有时候骑着骑着,链条就掉了。而红旗自行车链条处的壳子是一整个,将链条全套住了,看不到链条,那么链条就不会掉了,不用在大太阳下双手油污地修链条了,这多高级啊!这做了一圈圈弧线、黑漆发亮的整个铝板盒子,是多么具有匠心啊!能够骑着父亲的红旗自行车出去转一圈,成了我那个时期最大的一个心愿。

       这个心愿最终成了一个空想,我不敢提起,父亲从来也没松过口,大多数时候,红旗车都在围屋里寂寞地新着,围屋亮瓦处透进来的阳光在车身的花苞布上落下一个个光圈,然后慢慢消逝了。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看得久了,我有些害怕,围屋的某处传来一只虫子的细微的唧唧声,我快步走出去。夕阳斜过禾场,母亲在禾场上收小麦。奶奶在一旁帮忙,晚风吹得她们的衣衫像旗子飘扬,弟弟妹妹们不知玩到什么地方去了。

   读高二的时候,家里遭了贼,这辆红旗自行车和家里的一台韶峰牌电视机,一起遭了贼手,报案后追踪未果。我内心充满悲愤,悲家中遭此厄运,愤贼人竟是如此可恶,回到学校坐在教室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记得我曾翻开日记想记下这件事,可是内心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让我拿着笔竟写不出一个字。

  父亲还说,我大学毕业后分到乡里教书,他给我买过一辆飞鸽牌女式26自行车,可是那时候开始流行嘉陵或五羊摩托车了,对这第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我竟没有丝毫印象。问Ch和非儿有没有关于自行车的记忆,他们居然异口同声:有啊!

  Ch说他小的时候,大约是刚刚分田到户那时候,因为他们家地种得好,得到生产队的奖励,三样东西,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还有一台电视机,三户得奖的人家抓阄。Ch他们家抓到了自行车,永久牌的。一放学就有人告诉他这个喜讯,等他兴冲冲赶到家,屋里屋外前前后后到处找了一遍,根本没见着自行车的影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舅伯家的大表哥要结婚,要自行车去接亲,把他们家自行车推走了。Ch说:“白高兴了一回,连个自行车毛都没见着。那时候小,气愤了好长时间呢。”那个时候乡村的姑娘小伙儿结婚,能够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接亲,新娘子娇娇羞羞坐在新郎的自行车后座上,不知是多大的荣耀呢,十里八乡的人都要羡慕一番的。

 非儿过十岁的时候,送他一辆小自行车,他一直骑到上初中。有个孩子和他是好朋友,也顺路,常常一起上下学。只是他骑自行车,而那个孩子步行。每每他先到,把车停放在院子里,那个孩子经过院子时,总是把他的车藏起来,让他找不着。有一次非儿上楼时,看见那个孩子又进了院子,知道他又要藏自己的车,就飞快从楼上冲下来阻止。等他又上楼,那孩子又来藏他的车,他又冲下来,反复好几次之后,非儿就和那孩子对峙,那个孩子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作势要扔他,一个路过的大人劝他们不要打架。那孩子终于没有把石头扔向他,非儿也没让他藏自己的车子。只是两个孩子,经过这次之后,就失去了他们的友谊,再也没有一同上学下学。这是非儿初一时候的事,初二他就转学了,他们从此失去了联系。那个孩子我还记得,他父母在我们家那条街上开着一家理发店,常常忙得没有时间。好几次,他在我们家吃饭后和非儿玩得很晚,他爸爸妈妈也没来找他,还是母亲送他回去的。

  非儿的这辆小自行车,后来成为我上班的交通工具。那场大病后,我骑了整整五年自行车。天降大雪,道路冰滑也没停止。这期间家里买过几辆新自行车,我和Ch轮换着骑,但非儿的那辆小车,一直是我在骑。直到那一年,接连出了两次车祸。

一次骑行在花坛靠内的人行道上,后面一辆车在人行道上右转,居然没有鸣喇叭,撞着了我的车,我倒在地上蹭破了胳膊肘,鲜血直流,车上下来几个男人,给了50块钱让我自己去找医院包扎,我说你们也太不遵守交通规则了,转弯总得要按个喇叭吧。我连自己的合法权益也没来得及争取,那几个人便开着车跑了,他们赶着去接亲。又一次也是骑行在人行道上过一个路口,路边上停着一辆大型货车,司机在讲电话,我弯过去的时候,货车突然启动,情急之下,我从小车上跳下来,小车到大车轮子中间去了。旁边一个司机高声骂那个司机:“你还打电话,打你妈的什么电话,你把人家轧死了看你怎么办?”那个司机赶紧从车上下来,把我的车子从车轮中间拽出来,车子龙头轧坏了,不能骑了,我说我赶着上班呢,这下怎么办呢,司机一迭声道歉,说保证送去修好,央求我千万不要报警,我人没事,自然没想到报警。他开着那辆大货车送我到学校门口,留下电话,说车修好了给我送来。后来车虽修好了,但总没有之前好骑。而我经过这两次有大惊无大险的车祸之后,认为这是命运的警告,况且那段时间骑车,一到十字路口分岔路口,总觉得所有的车都向我逼过来。直觉告诉我要正视这个警告,我因此停下骑车,改坐校车。这样一年多之后,我才敢偶尔骑一次自行车,直到那种被车包抄的感觉消失之后,我才敢重新骑自行车上班。

   武汉禁摩后,春把她没骑多久的电动车给我托运回来。我便开始骑电动车上班,这已是14年还是15年的事了。现在,家里有一辆红色山地自行车,非儿高中时候骑过。非儿说,那时候骑行路上的月光,一直亮在他心里。而我,偶尔要过过骑自行车的瘾,就刷单车,悠骑倒闭了,刷哈啰。

  成年之后,我的生活总比别人慢上好几拍。别人骑摩托车的时候,我骑自行车;别人开车的时候,我骑摩托车,甚或什么都不骑,步行。我很享受这样的慢拍生活,生活就是要慢慢来,不急,悠闲。

  洒在路上的串串车铃声里,有我们的少年、青年时光,或许,还有我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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